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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眼人都知道,柳家布庄经营数十年,从未出过差错,是个切实的老字号。几个掌柜的面面相觑,这分明就是趁家主不在,寻衅滋事。

“少主素来不过问布庄之事,这批织金锦是我家家主亲自清点送走的,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,除非——”顾彦卿笑着坐在了大胡子的对面,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从容不迫,“除非有人调包,因为这,不是我家的锦!”几个字掷地有声,伴随着茶杯放下的清脆之声,让对面几个嚷嚷的下人噤了声。此时,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,凌厉地看向大胡子。

大胡子被瞪了没有了刚才的气势,心虚地瞟了周围一圈,咳嗽两声继续发话:“你说调包?这分明是你柳家的料子,整个鄚州谁不知道你柳家有专属的标记?”

“哦?整个鄚州都知道确实不假,可如果小人没记错的话,阁下不是从徽州为织金锦之事而来的吗?如何对我柳家之事了解得这么清楚?”

周围人一阵唏嘘。

大胡子脸上一阵煞白,继续嘴硬道:“这,这柳家名声在外,谁人不知谁人不晓?”

“哦?”顾彦卿又哦了一声,不慌不忙:“既然名声在外,那我柳家又怎能在岁贡之事上砸自己的招牌、丢自己的脑袋?再者,在布料上的标记,既是我柳家特有,又怎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?”

“好!!”几个掌柜伙计不禁拍手叫好。

大胡子有些坐不住了,恶狠狠地瞪了顾彦卿一眼:“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毛头小子,柳家还轮不到你说话?你也知这织金锦事关岁贡,如今徽州周家无法如期制衣,圣上怪罪下来,你拿什么来承担?”

“他承担不了,我来!”

**

话本里经常会这样写,弱不禁风的男主角出场时,必然会伴随着一阵咳嗽之声,而身旁也定然会有个美娇娘搀扶。顾彦卿没有看过话本,但也在小时听过说书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过。

没想到,能真正地看到话本里的情节。沈宸伊跟柳砺站在一起,很是登对。

那也是顾彦卿,第一次看到柳砺。

在无人注意的身后,顾彦卿握紧了拳头。

柳砺看上去就是常年不出门的样子,肤色泛白,嘴唇也同样没有血色。那双丹凤眼噙着笑,看向人的时候却让人不寒而栗。

大胡子显然都不知道柳砺是谁,一听有人主动送上门,气焰顿时愈发跋扈。他走到柳砺跟前,叫嚣道:“你又是何人?”

两人体型的悬殊让沈宸伊扶着柳砺后退了一步。柳砺拍了拍沈宸伊的手,同时,不动声色地让沈宸伊在他的旁边换了个位置,远离大胡子。

柳砺正眼都没有看大胡子,带着沈宸伊走到上位坐下。

沈宸伊的方向正对着门外,也能把一切尽收眼底。她与柳砺来了一会了,也是公公临行前留了个小心,让家里的小厮多注意商铺这边,所以当大胡子找上门时,就已经有人通报给她。顾彦卿的话她也都听到了。她看着顾彦卿有些愣神,初见时的弱小已全然不见,眉宇之间也有了几分英气。此时的他正全身心地盯着大胡子,生怕对方再搞出个什么名堂。双眉蹙起,那双丹凤眼里不再是记忆中的泪水,犀利的目光似把利剑。

几个掌柜的对着柳砺作揖,顾彦卿也是。大胡子后知后觉,更不把柳砺放在眼里。

“你就是少主吧?这小子在这说个不停,我还以为你们柳家没人了呢?”

柳砺并没有接话,而是朝着顾彦卿的方向伸出手。顾彦卿了然,一个跨步到大胡子的随从面前,抽出布料递到了柳砺的手中。柳砺虽身体不好,几乎不出门,但他算得一手好账,所以是布庄的生意他自然知道,也自然明白自家布庄布料的细微差别。

与顾彦卿一样,他搓了搓布料,就交还给了顾彦卿。

见柳砺没有说话,大胡子急了,猛地一拍旁边的小几,上面的茶杯应声而碎。

就在其他人被吓了一跳之时,沈宸伊发现了门口的异样。她俯身对着柳砺悄声说了几句话。

站在一旁的顾彦卿看得清楚,他似乎都能看到沈宸伊的气息吹拂到柳砺的脸上。顾彦卿暗骂自己一句,将视线移到门外,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人趴在那里张望。

**

柳家布庄现在虽在柳荣赫的手中,但下属的几家分铺也都是由柳家人管理。曾经巡店的时候,顾彦卿记得在其中一家分铺见过这个人。再想到那有“柳”字的素锦,心里也猜个七七八八了。

他看向柳砺,发现柳砺也正看向自己,并且眼色也向门外递了递。顾彦卿了然,也有些佩服起柳砺来。

柳砺依旧不慌,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不等大胡子反驳,他便继续说了下去,“这个故事有些久远了,好像那个时候我都还没有出生。有一次,织娘在织布时,弄坏了梭子,导致织出来的布有一处凹痕。本想作废,但我母亲看到了,觉得非常像细长的柳叶,又与我家姓氏相符合,故而一次失误却造就了以后柳家布庄的与众不同。”

大胡子烦躁地抓了把胡子,又一拍桌子嚷道:“这狗屁故事,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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