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将晚,苍山远,山林之中升起淡淡雾气。依照大梁旧例,每至春狩将夜之时圣人于鹤台赐宴群臣。因是夜宴,孙太监特意吩咐婢侍们竖起五色帷帐,鹤台高阔,婢子内侍往来如鱼贯穿梭。

不远处几个蓝衣内侍合力捧起一架金涂银灯树,烛光微明,鎏金银花叶摇动,闪烁着璀璨的光芒。

大梁上下酷爱牡丹芍药,宫中亦不例外,宫中暖房培育的春牡丹经催发适时绽放,矮几上的珊瑚盆景瞬时换做一团团灼灼新放的牡丹,姹紫嫣红,芬芳袭来。

内侍绿珠立在阶下,鬓边簪着一朵绿狻猊,他看似瞧着内侍为牡丹支起纱幄,实则倾身细听蓝衣内侍低声复命:“主子,怀王殿下回来了,奴婢见他一切如常。”

绿珠摘下鬓边牡丹,拨弄着娇艳花瓣,“不应当,不应当啊!”他似是自言自语,“咚”的一声,鹤台鼓声适时响起,打断了他的思绪,声声深厚回荡在夜空之中,昭示着夜宴时间即将到来,他眉心跳动,立即吩咐道:“怀王殿下自何处过来可打听清楚了?速速引我过去。”

关中春日极冷,大雪方停,风似薄刃,绿珠为讨圣人怜爱,一袭碧色伫罗袍极单薄,片刻间冻得手脚都快僵了,终于等到怀王乘舆而来,他快走几步,近前行礼:“奴婢绿珠拜见殿下,怀王殿下金安。”

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:“中贵人可有事?”

四抬肩舆正前悬着浓紫锦帐,绿珠朝着锦帐再行一礼:“奴婢听闻圣人赐给殿下御马并瑟瑟马鞍,”绿珠紧张的咽了咽口水,“从前崔内侍一度像奴婢夸耀其华美非凡,视为囊中之物。奴婢与他有旧怨,一直未曾得见,奴婢斗胆请殿下赐奴婢一观瑰宝。”

“哦?”怀王抬手撩开锦帐,指尖青白,纤秀至极透出一股病气,绿珠看了一眼,立刻垂目,满脸恭谨之色,只听怀王淡声道:“君子成人之美,可惜今日事繁,改日遣阿颂请中贵人一观御马。”

闻弦歌而知雅意,绿珠见怀王如此说,便推测他已知此行意有所指。今朝也就不算多此一举,他敛袖深深的拜下去,哆哆嗦嗦的说:“谢殿下恩赐,奴婢听闻今晨官道闹剧,幸得未能惊扰殿下玉体,三清在上,奴婢感怀天恩。”

绿珠久久未曾起身,只听得肩舆继续而行,怀王至此后未曾一言,不知是没听见他的话,还是其他什么缘由,只见怀王乘舆由金吾卫护驾左右,向着鹤台而去。

那肩舆越行越远消失在夜色之中,抬眼望只见月出东山,满天星河,一轮明月皎洁清辉遍洒人间。鹤台上盛宴尚未开始,九盏金涂花灯依次点亮,一扇扇云母屏倒映烛火,灯光葳蕤,衬得陆潜面如冠玉,他正襟危坐,面前是宫廷乐伎发梳双螺,身姿娉婷,可他全神贯注望向御座下首。

只见怀王安坐于此,身披白狐裘大氅,双手交叠,掌中把玩着一只黄晶龙耳熏炉,青色篆烟袅袅,看不清楚神色。

庭中乐伎手执象板敲,乐声悠悠。圣人未至,其他诸皇亲大臣,皆四下散开,各自闲谈。在这一片嘈杂之中,陆潜缓步而至,他敛衽行礼,眼中满是关怀:“殿下可安好?”

“坐罢,”幼棠一见他来霎时欣喜,心中烦闷之事瞬间全然抛却。因脚踝疼痛未止,她行走不便,也不起身只抬手指了指身畔,请他坐在一侧:“即明,”这熟稔的两个字一出口,幼棠愣住,虽说今晨他俩已然打过一个照面。但是那时无非是在圣人眼皮子底下问安罢了。陆潜是开平元年生人,比幼棠年长五岁,如今已加冠而字,上一世他们通常以字相称。而此时的她,幼棠陷入回忆......她朱唇翕忽,终于想起,那时她随陆家小辈一同唤他:即明哥哥。

陆潜见她沉默,眸中关切更甚。

幼棠收起怅然之色,眨了眨眼睛,微微一笑道:“即明哥哥,我的身体惯是如此,听闻大舅舅心脾两虚,入夜难寐半月有余,可要请太医官看看?”

“感念殿下关怀,家父一直静养着,”听她这样称呼,陆潜眼含责备看她一眼,垂目理袖,坦然换了一个话题道:“数月前,殿下曾托臣于太学书楼中寻嵇中散《琴赋》,臣不负所托,已将《琴赋》寻得且重新誉写。”他从案边捧起一册递给幼棠,“请殿下鉴赏。”

托请他寻找嵇中散的《琴赋》?

幼棠完全不记得她曾托请陆潜为她寻琴谱,她不是爱好琴理之人,也许是禁足大慈恩寺之前的事。对她来讲,六年前的事太过遥远,她已完全没有记忆了。于是只接过略略一翻,顺势将那盏黄晶龙耳香炉递给陆潜。来此之前她以为能面见陆侯爷,未成想陆侯爷告病未至。

这样一来,她欲见南疆神医之事该如何是好?事关紧要,也不好向陆潜直言,她如今的情况也等不得。何况春狩事毕,她也不一定能解得了禁足。若春狩这几日办不成事,万一圣人遣她回大慈恩寺继续清修,再行出来,说不得要等到一两个月后,到那时又不知将面临何等之窘迫。

她沉吟片刻,不妨暗示一番,她掀开黄晶龙耳炉盖:“这里面配的一味香极养神,又配了一味萱草,请府中大夫思量药性,仅试一试。我一直很挂念大舅舅,极想亲自去探望他。”幼棠盯着陆潜的眼睛,一字一顿:“记得幼时曾听阿娘说家里有位南疆医者治此症很是灵用,不知舅舅有没有请他看一看?”

陆潜神色稍异,眸中似有惊色,他张口欲言,就听人群忽起一阵惊呼,原来是宫中为庆贺春狩备好的烟火戏,霎时间无数烟花月中散开,如霞刺锦,璀璨流光倒映在云母画屏之上,频频飞空似星子倏然四坠。

有内侍高声唱喏:“圣人降临!贤妃降临!”

不远处鹤台侧有内侍抬着十六人抬肩舆而来,圣人即将驾临,呼啦啦一片奴婢内侍纷纷跪倒,群臣亦顺势下拜。趁着缭乱的间隙,陆潜忽然握住幼棠的手,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“静待”。

静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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